硝烟弥漫的午后,这里原本是城市北部的一个商业区,而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和随处可见的鲜血,此刻林雨生正背靠着的一处墙壁躲藏在已经废弃的超市里。
无论是头顶那快要罩住他大半个脑袋的钢盔,还是对年仅13岁的他来说极为不合尺码的厚重防弹衣,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静静的聆听着,哪怕一丝风吹草动的异响全逃不过他的耳朵,不过说来也奇怪,此刻周围一片死寂,甚至都能听见远处某个角落里传来的窃窃私语。
林雨生想去仔细去听,猛然间雷声大作,炮声轰鸣,骤然间如同百鬼哭嚎般的噪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脚下的大地猛烈的颤抖着,为了不让耳膜受损林雨生迅速张开嘴巴向着天空嘶吼着,然而声音被更猛烈的爆炸声吞没。
林雨生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这并不是某种真人模拟类的枪战竞技,更不是在戴着VCR眼镜吃鸡,虽然林雨生也曾幻想过能够身临其境的体验一次这些第一人称射击类游戏,但如果眼前的这般景象也能算作是游戏的话,那敌人的难度就是地狱级别的。
炮火的咆哮几乎让他双耳失聪,即便如此,他也不希望炮声停下来,因为炮火声一旦停下,“它们”就会再度出现,像夺走自己亲人伙伴生命一样夺走他的。
可这一切的发生都是必然现象,任何人任何高科技都无法阻止它们,核弹也不行,炮火声还是越来越稀疏直到后来只能听见零零散散的枪声与悲鸣,终于这片区域再度陷入一片死寂,林雨生知道,刚才炮声传来的方向已经没有了任何生命的痕迹,而这间废弃的超市里所有的商品也都在灾难之初就已经被洗劫一空,南边的跨海大桥早已被炸断,自己已经没了退路。
天色在烟雾的缭绕下变得有些昏暗,临近傍晚,夜幕即将降临,林雨生偶尔会听见几声单一的枪响,他并不觉得奇怪,因为这片区域里匿藏的幸存者不止他一个,他们都零零散散的分布躲藏在周围的建筑物当中。
光他知道的就有好几个,比如说马路对面加油站里面就藏了个戴红色鸭舌帽的大叔,林雨生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老红帽”,他还曾透过超市另一边的窗户亲眼看见隔壁街区公共厕所的窗户被某人从内部关上借此推断里面应该也藏了几个人,不过如今超市另一侧的窗户已经被砸下来的广告牌挡住,从他的位置已无法观测到来自那个方向的情况。
时不时传来的枪响让他越来越慌,这是生命正在逐一消逝的讯号,许多幸存者已经无论从身体还是心理上都已经支撑不住,纷纷饮弹自尽,这种事情林雨生之前已经在来的路上见过太多,他的神经已经麻木,他捂住自己的耳朵闭上双眼装作听不见,越想听不见可偏偏枪声就这样隔上一会响一下,隔上一会又响一下。
眼下压缩干粮已经耗尽,超市里也停水了,这一声一声的枪响好像提醒着自己这将是他林雨生可以选择的最好结局,拼命压制这种想法的林雨生已经被折磨疯掉,其实比自尽更可怕的事就是最后这片区域只剩下自己一个活人,比死更可怕的是无尽的孤独,这半年来,他早已经看透了生死,亲人,朋友,同学,老师,他们当中的很多人都是在自己面前惨死,自己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临近崩溃边缘的他,目光开始时不时的扫向脚边那把他之前捡来的冲锋枪。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对面加油站的红帽大叔,林雨生缓缓站起身来透过窗户向加油站方向望去,整片街道鸦雀无声,甚至能听见风吹过的声音,林雨生站在窗边用力拍打了三下玻璃,过了许久,加油站红色小亭子的窗户上出现一张人脸,那人穿着破旧的格子衬衫外面套着棕色皮马甲,看着鬓角灰白的发和头顶的红色鸭舌帽,这个人正是老红帽,这一老一小虽然从未在语言上有过任何交流,但他们两人都互相知道彼此的存在。
老红帽比上一次露头时更加憔悴了,因为这片区域早已经断水断粮好多天了,老红帽先是紧张的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状况,然后对林雨生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随后他用手指了指示意林雨生往天上看,林雨生刚开始没明白他的意思,直到他下意识抬头往天上一看,我去,一只像战斗机那么大的变异飞蛾正从他们上方飞过。
林雨生深吸一口凉气差点没叫出声来,不过这种事并未超过林雨生的认知常识,感染已经爆发了6个月,像坦克那么大的蜘蛛,汽车那么大的蚂蚁他没少见,甚至他还见过无数叫不上名的变异怪物,那些是原本自然界并不存在的物种。
也许是因为自己一个人太过于孤单害怕,他想试着跟老红帽交流更多的信息,不过天色渐晚,他越来越看不清马路对面的情况,老红帽最后微笑着用力的朝林雨生摆了摆手示意他先散了吧,林雨生这才俯下身来重新坐了下来。
林雨生已经整整两天没合眼了他真的是又困又累,再加上与老红帽短暂交流后感受到了片刻的安心,不久后,林雨生竟独自陷入了梦乡。
幸运的是这一夜除了远处零散的几声枪响,基本上都是安全的。林雨生期间被惊醒几次然而在确定周围环境没什么变化时又再度陷入睡眠直到第二天天蒙蒙亮。
就这么一来二去的,老红帽竟成为了林雨生小朋友唯一的精神支柱,他们两人似乎已经达成了某种不成文的默契,那就是在不确定对方情况时连续敲击三下玻璃已告知对方自己安全,不管是传来枪响还是看到“它们”的尖兵前来觅食,林雨生都会在确认周围情况安全后敲击三下窗户,然后望向对面的小亭子,老红帽也会在不久之后探出脑袋露出他那招牌式的慈祥微笑并回敲三下以表明自己安全。
周围出现枪响的频率已经越来越低了,到了后来甚至一天都听不见一次,他们一老一小二人都深刻的明白,这代表着这片区域已经没剩下多少幸存者了,只是他们彼此都心照不宣。
这天林雨生又拍击了三下窗户,小亭子那边久久没有回应,林雨生心想可能是老红帽没听到吧,可转念又一想,感觉不太对,即便他只有9岁,他在学校时也听老师讲过,人不喝水熬不了几天就会没命,而这片区域已经断水超过一个礼拜了,若不是凭借超市饮水机里那仅剩的半桶矿泉水,他怕是熬不到现在,而今那半桶矿泉水也几乎已经见底了,而老红帽呢?他是否有充足的水源呢?
终于放心不下老红帽的林雨生又再次用狠力拍打了三下玻璃,小亭子那边终于有了动静,林雨生明显的感觉到这回等的时间比以往久很多,过了半晌老红帽才渐渐露出脑袋,他看起来很消瘦。不过还是依旧艰难的露出了他那招牌式独有的慈祥微笑。
林雨生握着事先灌满水的塑料瓶在窗口比划着,又指了指老红帽,做了个喝水的动作,老红帽眼神一亮马上就理解了他的意思用力的点了点头,惊喜之余,他好像还是愣了一会好像在思索着什么,随之慢慢收起了笑容,他坚定的摇着头还用力摆了摆手示意拒绝,又指了一下林雨生,然后左手做出一个走路的手势,又指向了天空,右手猛的抓住走路的那只手然后大力的颤动着,然后一边摇头一边再次挥手拒绝着。
林雨生了解老红帽手势的意思,他是说如果自己贸然跑过去给他送水,极有可能被天上的变异生物抓住吃掉,能一下死去还算好的,如果也变成了感染者,那么下场会更加的残酷,这就是为什么很多幸存者宁愿饮弹自杀也不愿被变异生物咬伤的原因。
可如果不送水的话,老红帽的生命就会有危险,他又望向了老红帽那边,老红帽依然在冲他摆手坚决的拒绝着,并拍拍胸脯向屋内指去示意自己还有储备的水源,这下林雨生才稍微有点放心。
混浊的阳光照射在这片充满腐臭气息的大地上,时间的消逝正在一点一点的抽离着林雨生的生命力。
“啊!!啊啊啊……!”又是一天清晨,一声女人的哀鸣让林雨生从本就不踏实的睡眠中惊醒,随后又传来了两声枪响,就没了动静,这已经是这几日内唯一听见的一次枪响了,大概是又有人被变异生物找到了吧,不知道老红帽现在怎么样了,林雨生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现在就连林雨生也已经断水快两天了,而食物更是早在一周前就已经消耗殆尽,林雨生试图捡起脚边的那把冲锋枪,企图用坚硬的枪托去砸响玻璃,因为他几乎已经没有力气了,更别说用手拍响玻璃了。
“哒……哒……哒“不连贯的三声过后,街道上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的声音,又”哒……哒哒……哒“几声,还是不见人影,林雨生已经再也没有力气了,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现在就连喘气都异常的困难,双眼视物模糊。
此时他忽然听到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吓的自己打了个激灵,可即便如此,他也是真的没有力气了,他用枪支撑着地面,再次站了起来,为了不再倒下,他不得不紧紧的靠住墙壁,探头向窗外望去。
“这……是……甲壳虫?还是……蟑螂?”这是林雨生在数日内第一次开口说话,只见外面一只有汽车那么大说不上是什么的巨大化虫子正寻着气味向老红帽所在的加油站方向摸索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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